當我在那個小攤位上找到《小說》月刊後,我就相信,也是期待,在仰光的舊書攤是可以淘到寶的……
仰光尋書豐收之旅
回到緬甸仰光市的那天下午,在唐人區住家附近街道轉角,看到有人擺放一堆陳舊雜誌書刊,我心跳加速,腳步加快,生怕落後搶不到似的,跑到破損不堪的書堆前蹲下去。
是販賣二手雜物的小攤位。在舊手機舊電器零件堆裡,也擺放了一些英文、緬甸文、華文舊書。就在幾冊華文中小學教科書堆裡,我竟然翻到了一本1950年6月上海出版的《小說》月刊,趕緊討價還價,以緬甸幣三百元(折合約新台幣八元)購得。
上世紀末,與小攤位的偶遇,拉開我回緬甸仰光尋找老舊華文書刊的序幕。
1965年,緬甸全面關閉華文學校、華文報館,禁止華文書報發行,原有的幾家華文書店陸續收攤,華文書刊就此消失。在我的記憶裡,六○年代仰光市的中文書店有生活書店、寰宇圖書公司(寰宇書店)、國風書報社、陳作藩書店、海燕書店、宏益書店、人民書店以及一元書店。這些書店在六○年代都消失了,當年被迫收攤時,庫存的書都散了嗎?歷經四、五十年,在緬甸高溫潮濕氣候下,當年在人們手中流傳的華文書刊,有多少冊躲過「水、火、兵、蟲」 四厄,至今還保存著?當我在那個小攤位上找到《小說》月刊後,我就相信,也是期待,在仰光的舊書攤是可以淘到寶的!
有三件事給我找回舊書的信心:
在仰光,一位小學同學拿著十來本魯迅、巴金、冰心的書,在我面前炫耀他五十年的珍藏。
弟弟曾帶我到一家早年經營書店的民宅前,我悄悄往裡望去,有一面書架擺滿舊書,可惜主人不在,無法進入一探究竟。
有一天,我走過仰光廣東大街,就在攤販林立的路旁,突然有人鬆開麻布袋,倒出一堆書。走近一看,居然都是華文舊書,但有的汙損、有的殘缺,在那些書堆中,我翻到一本五○年代大陸出版的《臧克家詩選》,那位仁兄的麻布袋讓我有豐收的想像。
往返兩地的愛書人
上世紀六○年代,我在仰光華文學校讀中學時就喜歡買書了。當年仰光的書店以香港和大陸進口書刊為主,也因為在書店打工,對三○年代的中國文學、五○年代的香港通俗小說、六○年代的台灣少數文學作品及世界名著,有了印象,也會挑著買回家。
家裡有兩個三層的小書櫃,前後列兩排裝滿我購置的書,也有用小紙箱收著的。這些當年都留在家裡,沒隨我一起到台灣。離家二十六年後,緬甸開放觀光,我趕緊回緬甸「搶救」年少時的藏書,但已經遲了,許多書都被父親的朋友「借走」。還好,我在家翻箱倒櫃,至少找回二、三十本。香港出版朱子家著《汪政權的開場與收場》四冊、徐訏的四冊《江湖行》以及徐速《星星之火》的舊版本都還齊全,沒有殘缺。
這幾年,我持續從仰光找舊書帶回台灣,除了不放棄地在老家與舊識家翻箱倒櫃,也沿街找舊書攤尋寶。在仰光找華文舊書,有兩條路線,一條是市中心大街旁林立的家用二手貨品、手機零件等各式攤位裡,有時會出現幾本華文舊書刊。它們不是舊書攤,卻讓我有滿意的收穫;另外一條,就是新舊書攤雲集的「班梭坦」書街了。幾十家書攤沿街並列,相當壯觀,最是吸引外國觀光客和本地書癡前往尋寶。
美國記者艾瑪.拉金的《在緬甸尋找喬治歐威爾》,曾寫過這條「班梭坦」街(書中譯為「潘索丹街」):「書店鱗次櫛比,賣書報雜誌的小販幾乎占滿了每一寸人行道。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書籍,它們要不是堆在地上,就是擺存在臨時的木製書架上……」並提到這條街還有另一個充滿感情的名字,叫「街邊大學」。在這一帶找到的華文舊書,多是五、六○年代香港和大陸的出版品,這兩年也可找到台灣租書店常見的言情小說;緬甸開放,一些台灣出版品似乎也慢慢跟著進入仰光舊書攤。
「班梭坦」街距仰光唐人區不到十分鐘車程,路旁排列堆放舊書刊的攤位,與台灣早年專售舊書的「牯嶺街」相似,我稱之為「仰光牯嶺街」。在「班梭坦」的舊書攤裡,我找到了一些華文舊期刊和幾本文藝小說,期刊尤為「豐收」:去年三月帶回香港出版、1956年創刊的《知識》綜合性半月刊和1957年創刊的《七彩》、1959年創刊的《青年知識》,以及大陸1957年出版的《中學生》、1959年出版的《少年文藝》等二十餘本雜誌和八本書。今年二月,更帶回十餘本《長城畫報》和《國際電影》等六○年代香港出版的電影畫報。
因為高齡母親住在仰光,我常回去陪伴,在舊書攤尋寶的機會不少,也頗有斬獲。我相信,上世紀六○年代在仰光市面流通的各種書刊,會繼續「復出」,等待有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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