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火車站。許多人。仍舊機場。又是港口。也有時冷清,不是嗎?無論飄雪不飄雪。霓虹燈閃著。警車不嗚咽。爆炸正酣。離開時,請別忘了熄滅機場的燈。
我在旅途上。正如逝去的那些年,以及未來許多年所做的。這事,我的紅色旅行箱明白。
是大提琴憂傷地打扮自己以後才演出〈教父〉嗎?你聽到嗎?接下來是高昂的喇叭,以及那麼古典,那麼古典的恰恰舞節奏。對不?
不,是小喇叭先開始。你辯說。是小喇叭和,鑼!你笑得瞇上眼睛得意地看我。異想天開是你的專長,我最愛的你的專長。如同鳥兒戴著高帽亂飛,在天空拉出簇擁的白花;或者是貓兒或松鼠在草裡廝磨;或者,更或者,那卡車司機怎麼穿了件白雲舞衣?鋼琴來了,卻只有絃樂最了解華爾滋的舞步。
座位。火車座位旁是飛機裡的圓窗板。我推它向上,看見你立在一幅巨大的畫作前,並且湊到我耳邊:這是我最喜歡的畫。你最喜歡的我。我是畫。呼吸的熱氣繾綣著絲絲話語。停歇又響起。我們來不及坐上雲霄飛車。
畫裡有大片的紅裙,一顆顆白葡萄的項鍊珠子在女人的頸上升降,還有頭戴禮帽手杖斜掛手臂的男人。是啊,永遠的男人女人;他們的背後是一片絲絨的神祕黑,是我們的現在與未來。而那黑不過是一丈子的厚膠,努力穿透了,是空蕩蕩的無。
紅色的旅行箱在海上沉浮,像我的希望。我們是小小的人,躺在紅色的旅行箱裡,據說要攜手浪跡天涯。左翻右翻都是你,躺在紅色的旅行箱裡。於是我們驚嚇了浪潮,它們默默,依偎著死去的魚。
我要去你曾走過的每個城市,以及柏林的爵士酒吧,還有日內瓦的藝廊。我帶著紅色旅行箱去你不在的地方找你。沒有人同意。我已買好了票。
城市裡總有溫柔的殺人魔,你是其中的一隻鬼,在大街上笑出深夜,以為人人都會同你一般踢踏舞,以為紅綠燈不是天上的星。而那光,竟然一扭一扭地走開了去。
在零下12度的咖啡廳裡。你說謊的時候,我知道是孩子努力學幽默,那麼辛苦地癡呆。
不許走,愛人!就像我的紅色旅行箱。
多少日子了?紅色旅行箱知道。
雨著。秋涼。我要去你曾去過的每個城市。明白,你不在那裡。
我步出火車站。噓,是吉他主奏的〈教父〉。我怕那聲音跟著。怕那聲音在我髮梢上跳躍。進了對街的咖啡館。我在牆上看見一幕幕的過去,像是一個正在離世的人。看見23年前的我,笑著告訴我,車站上的飛機一點十五分之後才起飛。我必須等。等,一直是我最優美的姿態。我謝過了吧台後面讓我問時間的我,一轉身……
一張影子就釘在18世紀的椅子上。有些灰暗,是吧?那個人坐在你的椅子上,膚色鬍色不再可以分辨。看書。看著夏日玫瑰園你手中的那本詩集。我輕輕地走過去,不帶紅色的旅行箱。我輕輕走,走過許多年的過去與未來,我輕輕走,並且輕輕坐在你面前,良久而不驚動。
你放下書。注視我,顫抖地注視拉著歲月作伴的我。是妳嗎?你問。是妳?
你的眼睛開始慢慢長大。大眼睛看我一直是你忠實的姿態。你輕輕伸起手,輕輕穿過紗簾織起的歲月,到達我的臉頰。為什麼AMADO MIO在空氣裡流浪?粉紅馬丁尼曾許下多少個願望?Storm Large依然敞著她白瓷的背。而我的臉頰上是落地窗外不厭的秋雨,簌簌地流,簌簌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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