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波蘭時是九月中,雖然天氣還不是很冷,但已經可以感受到秋天的味道了。秋天的味道在街上逐漸化為粉末的落葉中。秋天的味道在具有深沉色澤的野菇和堅果裡。秋天的味道也可以從光線中感覺到,它不像夏天時那樣飽滿、炙熱,而是有了一種玻璃的質感,和茶湯的韻味。
秋天像霧一樣慢慢淹進了我們的生活,但是夏季的尾巴還沒完全消失,孩子們依然會在放學後一起到公園玩耍;天氣炎熱的日子,賣冰淇淋的攤子前依然大排長龍。
夏秋交替的景象也在我們的廚房裡上演,代表夏末及秋初的分別是新鮮的向日葵種子(直接從花上摘下來吃)和酸漿。
我不喜歡新鮮向日葵種子的土味,嘗過幾次後,就對這種波蘭零食敬謝不敏。這次會把它帶回來,是因為兒子看到同學的媽媽買了,所以吵著要。
兒子吃了一口後,就不想再吃,於是,這整朵兒孫滿堂的向日葵就只好由我解決。
一連幾天,我坐在廚房曠日廢時地吃著向日葵種子。我的手指因為剝種子而變得黑黑的,像是沾了煤炭。鼻子裡面一直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有如老鼠或濕抹布的氣味。吃了兩三天後,我終於放棄,把向日葵丟進垃圾桶,也和夏天的尾巴告別。
夏末的向日葵走了,廚房裡還有紅色的酸漿。把照片放上臉書後,這個植物的名稱引起了一陣小小的討論。有人看著那紅通通、有如小氣球的果實說:「這是燈籠果吧?」另外一個朋友說:「是Physalis,成熟後會變成好吃的漿果。」「裡面的果子摸起來像櫻桃,吃起來有一點酪梨的味道……很奇特。」「我在哈爾濱也吃過大家所說的東西,當地人叫它『姑娘』。不過波蘭的感覺上是不同的植物,沒有人吃,曬乾了可以當裝飾品。」
我看著大家的討論,也想起我印象中的果實(雖然我不太確定我買回來的是不是同一品種)。它總是靜靜地躺在某道甜點旁邊,鏤空的花萼精緻得有如某種細絲工藝,或是蕾絲窗簾,會讓秋日的陽光在地板上篩出一片好看的光影。
因為酸漿枯萎、腐爛的葉子有點難看,我們沒有等果實枯成雕花燈籠,就把它們摘下來了。一個一個小紅氣球放在大玻璃罐裡,令人想到變紅的楓葉,或是我在離開台北之前吃到的柿子。
秋天的味道是成熟的味道,也是自然在邁向黑色、沉默的冬季之前,最後一點溫暖的火光。不過,我想我還是不要太快擔心冬天的到來,而是應該好好先享受秋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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