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六日投票日的晚上,見了兩位朋友。一位是中年人,看著電視搖頭。另一位廿幾歲,直說「好爽!」這對比讓我開始想:台灣的不同世代,在政治立場、人生目標、職場態度、生活情調上,不同在哪裡?有多大?
任何標籤都過度簡化,而且沒建設性。比如說:年輕人只想小確幸,中年人只想賺大錢。年輕人沒有抗壓性,中年人辛苦沒人知。
嘿,你我身邊都有做大事的年輕人,和小確幸的中年人。
一桿子打翻一條船,只會在中年朋友吃飯時引來感嘆,或在網路上被年輕人酸。「嘆」和「酸」,如今瀰漫在台灣社會。但它們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是加深了世代的自我意識、強化了彼此不同。
那怎麼辦?
我在廣播節目上每周做一次「世代對話」。現場請一位廿、一位卅幾歲的朋友針對時事發表意見,然後請不同世代的聽眾call-in進來。
以波多野結衣為例,現場的年輕人覺得AV女優是一種中性的職業,不應因此而貶低她的價值。Call-in進來的爸爸則劈頭就說:「我實在沒辦法想像你們年輕人竟然覺得AV女優是中性的職業…」
「很難想像」?同意!這位爸爸的女兒可能也在聽。
但還是得試著想像。
試著想像他們從小在網路、臉書、智慧型手機、當今的媒體語言,和台灣經濟下滑的環境下長大。在接收資訊、形成看法、賺錢消費、人生價值上,都跟上一代有根本的不同。我們很難想像他們覺得AV女優中性,他們也很難想像我們當年的房價和起薪!
我們也許不同意他們的看法,但至少把話聽完、不要皺眉,而且忍住不說教。
一位我尊敬的前輩提醒我:「這樣,是不是在討好年輕人?」
的確,政府、政黨、企業,現在都強調要照顧年輕人、給他們舞台、聽他們的聲音。但聽了之後會不會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這樣,就是「討好」。
真正要「照顧」年輕人,就像照顧任何族群一樣,真誠就對了。對事,不對人,更不對「世代」。做得好(不是老闆覺得好,而是數據真的證明它好),大方獎勵。做得不好,溫柔提醒。
世代之間的相處,是要幫助彼此變成各自價值觀下,最好的版本。而不是要用「嘆」或「酸」,把對方扭轉成自己。
我的廣播常請年輕人,我的公司持續有實習生,他們都很「照顧」我,幫我學會同齡朋友間不會流傳的資訊、工具、看法、貼圖。
我對他們個人的價值觀,從不評斷。對他們工作的表現,用數據即時回饋。有的他們同意,有的不同意。不同意的也會在臉書上酸我,我有時自我檢討,有時就笑一笑。找到適合的人,設定了共同目標,接下來就降低期待、不要強求、誰也別想改變誰。
當我這樣跟年輕人相處,我和他們的差距變小了。(當然,他們仍然不會願意跟老闆一起吃午餐。)
開票後的禮拜天,我和兩位四十幾歲的朋友,和一位廿幾歲的朋友見面。四十幾歲的朋友前幾天送兒子到車站報到當兵。我問,那你有沒有在車站買幾個橘子,讓兒子看到你的「背影」?
這笑話是說給五年級同學聽的,沒想到旁邊廿幾歲的朋友笑得最大聲。
「你也知道那些橘子!」我驚呼。
凸顯世代的不同很刺激,但找到偶然的相同很幸福。用些微的相同點當互信的基礎,然後去思考不同點背後的典故,我們自己,和台灣,才會進步。
火車開了,台灣已落後。接下來,就請大家互相「照顧」了。
(作者是作家,「夢想學校」創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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