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不要佇立在我墓前哭泣,因為我並不在那裡,我並沒有沉睡不醒,而是化為千風。我已化身為千縷微風,翱翔在無限寬廣的天空裡。」這些年,每當和我有特殊情感的人過世時,腦中總會漂過〈千風之歌〉的歌詞。還在讀內湖高中時,我參加了童軍團,因此認識了蔣嘉得老師,算一算結交超過二十年。他在校內是廣受歡迎的地科老師,課堂外則是個熱愛自然的大男孩。阿得老師啟蒙了我登山、浮潛、露營等戶外活動,我生命中許多第一次的發生都和他有關。他帶領著我上山下海,從內湖的金面山、金瓜石的茶壺山、花蓮的砂卡礑步道、南寮漁港,到東北角的金沙灣、龍洞……都遍布著我們的足跡。去年阿得老師和我分享一個很棒的浮潛點──深澳岬角,除了水流地勢平緩之外,附近還有壯闊的奇景「象鼻岩」;我前後和阿得老師去了兩次,自己帶老婆去了一次。某天,我在臉書上看到他po出拍到小丑魚的影片,心馬上癢了,正想和他約去深澳時,收到了他溺斃的消息。
當下我不可置信,因為他是浮潛老手,不僅在海裡非常會照顧別人,更懂得保護自己,而且他溺斃的地點竟是他去過無數次的深澳岬角。我在房裡泣不成聲,肩膀不聽使喚地劇烈抖動,女兒被我的情緒嚇到了,她從來沒有看我這樣哭過。
有些人說,會溺水的都是會游泳的人,會發生山難的都是會爬山的人,因為怕水的人不敢到水邊,對山恐懼的人選擇待在平地。
既然明知上山下海有危險,那為何總有人執意要去?與其說是為了逞一時之勇,我想更多人是對大自然的熱愛戰勝了恐懼。如果要這些熱愛自然的人,放假只能逛百貨公司、看電影、在家吹冷氣,那真是對靈魂的監禁。
每個生命都應該有個專屬於它的姿態,酢漿草在馬路邊開花,玉山龍膽在高山綻放,同樣都是紫色的花,無所謂誰比誰漂亮,我們無需憐惜酢漿草沒有肥沃的土壤,只能在地磚和路樹的夾縫中生存;也不必擔憂玉山龍膽會被強勁的山風吹倒或受到寒害。這兩種花各自有存活的本事,哪怕有一天要凋零,也應該用屬於它們的姿態。
我相信,阿得老師生命最美的姿態,就是投入山海的懷抱,在這裡綻放,也在這裡凋零。阿得老師沒有沉睡不醒,他已化為千縷微風,只要走進大自然就能感受到他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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