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7日 星期二

【這就是單身□徵文優勝作】劉佳宜/脫單,不如買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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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08 第4611期
 
精彩內容
 
心情札記 【這就是單身□徵文優勝作】劉佳宜/脫單,不如買房。
【青春名人堂】夏夏/微波爐
【插畫有故事】Silvia/擋不住的好奇心
 
 
 
心情札記
 
【這就是單身□徵文優勝作】劉佳宜/脫單,不如買房。
文/劉佳宜 圖/錢錢/聯合報

擁抱孤獨的宇宙

單身女子的周末,宜於獨自出門,避開可能與親友迎面相對的路徑,讓陌生的人潮從身側如水流逝,讓空白的地圖填滿自己的座標。腳步必須佯裝出悠閒的姿態,學著文青在手搖杯外加上杯套,再帶上一本標誌內涵的文藝叢書,將手機靜音,習慣自已與自己相處。

世界的喧囂聽在耳裡都失去話語,該不該停掉這支關機已久的號碼?分手多日以後,書冊一頁頁隨著日光西斜而緩緩翻飛著,說的不外乎是愛與不愛的故事。沒有什麼好說的,情感如飄落的灰塵,激情地揚起而又復歸於平靜。單身,不過是從此靜靜獨處,再不會有另一個人來瓜分閒暇與晚餐。睡前有我與我對話,一個人似乎構成整個家庭的全部。

於是,該考慮買一間純然獨居的房子了。

單身者必然要有單身的宿舍,才能彰顯單身的意趣。房東貼了一張催繳電費的帳單,屋子還新著而家具什麼的早已陳舊,微小的塵□與黴菌啃噬著一床鵝黃色的被單,與陌生人共用的洗衣機轟隆轟隆地旋轉,青春也跟著旋轉成層層的年輪,刻痕不斷加深。是時候了,找一室套房,擁抱孤獨的宇宙,從此不再考慮婚姻、愛情與子女的可能性,只追求剛剛好一人安居的大小。

從此,每個屬於單身女子的周末,有了新的活動。十五坪左右,露台最好明亮,浴室最好通風,格局最好方正。一定要有適合獨居老人的電梯,但不要有任何增建的夾層與變更的雨遮。廚房是標準配備,用空虛的心烹飪然後填滿空虛的胃。列好種種理想的條件與底線,廣告於親朋好友,開始一連串與陌生鋼筋混凝土的「相親」。社群媒體上的好友數不斷增加,而理想的居所遙遙無期。

此畫面無搜尋結果

在疲於奔命之中,單身女子終將頓悟,買房與脫單原來只有一線之隔。

企圖脫單總要釋出想要找伴的消息,緊接著必會有熱心人士不求報酬地「仲介」各種優質好貨。門當戶對而年齡匹配,學歷不低故薪水不少,相貌堂堂且身強體壯。單身者在諸多條件的篩選中也被篩選,青春芳齡輾轉在無數新增的臉書中,遲遲未能尋到足以付下訂金的緣分。男人到了三十,如同學區房,年年增值;女人過了三十,如同小套房,日日貶值。在適宜的年齡層中,勾選完所有的條件,評估完自己作為單身女子的「底價」,系統顯示「此畫面無搜尋結果」。

單身的日子仍舊這麼過下去。

等待愛情的人日日健身維持足以招蜂引蝶的形象,等待買房的人月月勒緊褲帶累積足以支付頭期款的存摺數字。脫單是將真心付現,分手後斷得乾乾淨淨;買房是從此債台高築,但還能奢想再次遷居出售的收益。相親市場總會遇到滿口謊言的草包;購屋市場總會遇到隱瞞漏水的不肖屋主。但買房總歸比脫單好,一間房子一旦在法律上歸屬於自己,便能從此掌握這間房子的悲歡離合。房子總不會伸出腳來勾回其他的屋主,而情人呵。

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忙碌的周末總有結束的時候,重新開啟手機震動,打開飄雨的窗,門外洗衣機轟隆轟隆地旋轉,過去的愛情攪拌纏繞糾結成一團難分難捨的棉絮。將曾經相親的對象從好友中一一刪去,名字與認識自己的人逐漸減少,最後,為前男友與漂亮女孩的合照按一個讚。

就讓寂寞如一隻無須餵養的貓,偶爾從腳邊蹭過,聽牠的喵喵叫。一切愛與不愛的,在這個年齡,還有什麼好說的呢?脫單,不如買房。

評審短評/小熊老師(林德俊)

饒富趣味的命題,精準的譬喻遍地開花:過了三十的女人如同小套房日日貶值,過去的愛情糾結成一團難分難捨的棉絮,寂寞如一隻無須餵養的貓偶爾從腳邊蹭過……與其被脫單的壓力束縛,不如毅然決然開始和房子「相親」,「好好獨居」也是一種美好,買房不但務實,更有「為自己而活」的意味啊。

【青春名人堂】夏夏/微波爐
今日登場/夏夏/聯合報
我覺得我愛這一切,也許這是因為我沒有什麼別的東西可愛,或者,即使世上沒有什麼東西真的值得任何心靈所愛,而多愁善感的我卻必須愛有所及。

--佩索亞《惶然錄》

在居家空間裡最具戲劇效果的就屬廚房,其中充滿聲音、氣味、質地、顏色,各自濃烈、獨立,卻又能在適當的作用下產生完美的組合。在眾多令人驚異的特效中,我又特別鍾情於各式各樣的燈光展現。

還記得童年時不只一次趁著大人不注意,把冰箱開開關關,只為了一探究竟一開即亮、一關即暗的裝置。那盞嵌在角落的燈泡讓冰涼的四方空間頓時成為一個專屬的寶盒,只為立於前方渴望找到能填補肚腹空虛甚而是心靈空虛的人開啟、展示。又因為幽微的燈光,讓那具埋在光中的背影有了可被滿足的期待。

不久前,家裡有一套前屋主留下的日製喜特麗牌廚具。其特色是烘碗機設於洗碗槽上方吊櫃,在櫃子的下方隱密地裝有一盞小燈,可打亮水槽處。這樣一個簡單的小設計曾經是我生活全部的救贖。

在我每日疲累至極,無數次壓抑決堤的情緒之際,它召喚我前去告解,並用它微弱且白的光聆聽。它並不張揚,小範圍地照明猶如探照我心中的廢墟,讓不重要的攪擾退居目光外,為我投影出另一片可愛之光影。

失去喜特麗廚具後,稍可作為彌補的是抽油煙機上的小燈。伴隨爐火與漸漸升溫的鍋爐,風扇轟轟然與食物滋滋作響、鍋鏟匡啷拌炒,氣味由生轉熟的陣陣飄香,這一切是一座微型舞台,當然更少不了燈光的聚焦。煮飯者既是參與的表演人,也是唯一的觀眾。

同樣具最佳舞台效果的還有烤箱與微波爐。

每當見到烤箱裡漸漸升溫,透出橘紅色光芒,不久後食材劈啪作響,雖不見明火,仍讓人墜入關於野性炊煮的原始幻想。而那道光,在食物表面留下金黃、略帶焦香的印記,預告著接下來將嘗到的美味。

微波爐則通常具有現代的外型,首先賦予它優雅的特質。設定好溫度、時間後,關上門,燈光亮起。在此最重要的是旋轉。這總讓我聯想到遊樂場裡人氣歷久不衰的旋轉木馬,集結幸福與炫目的幻術,是人類最美好的夢境的具體呈現。

又如曾經反覆叮叮咚咚唱著重複歌調的音樂盒。在盒子的中央是穿著一襲粉色蕾絲蓬蓬裙的孤單舞伶,立起單腳,高舉雙手,不管轉了幾圈,都無法跳出下一個舞步,轉不出那只漂亮的盒子,曲子永無終結。

不過這場華麗的小悲傷在微波爐偶然傳來碰的一聲悶響時中斷。打開一看,燈光滅去,食物碎片陰沉地黏附在四周的爐壁,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插畫有故事】Silvia/擋不住的好奇心
文□圖/Silvia/聯合報

畫王麗娟〈餵媽媽吃飯〉的插圖時,腦中盤旋的都是我媽近幾年的狀態。她是一位好奇心與學習力都很強的人,總覺得家裡的東西自己做就好了,於是家裡的某個角落,在不經意間就會多出某樣手工家具或擺飾。

在近四十歲左右經歷了一場大病後,媽媽那雙睜著就痠的眼睛更加不好了,看見的東西全部都自動複製四、五個疊上去,像壞掉的電視機出現錯位的紅綠邊線、模型崩壞的遊戲物件,沒戴眼鏡時就活在比8bit還混亂的世界,而平常喜歡的手工許多也不太能做了。她總是很平淡地一邊說自己的眼睛看出去霧霧,一邊嘟噥眼鏡在哪裡呀?上次配的眼鏡太重了。

媽媽是那種把事件發生年分記得一清二楚的人。「自從眼睛不好之後,記憶力好像也變差了。」某次從台北回到台中,媽媽對我這麼說。我窩在椅子上,她一如往常地切了蘋果和彩虹狀芭樂片,泡了咖啡,一杯美式、一杯拿鐵,和我一起用很醜的坐姿坐在木椅上,面對面聊天。「上次要泡咖啡,樓下的開水就給它放在那邊煮,煮到見底沒水,差點乾燒,真的要寫個紙條貼在旁邊,提醒自己按計時器了。」她時常一個句子落了好幾個想不起來的詞,我能感覺得出她的懊惱;而為了避免自己愈來愈記不住事情,她一逮到機會就滔滔不絕地拉著我和妹妹聊天。

「要讓我的腦袋運轉啊!」她總是笑嘻嘻地這麼說,接著開始在家裡尋找她的iPad,來跟我炫耀她最近在YouTube上看了什麼裁縫或木工影片。儘管眼前擋了一層霧,也完全擋不住她對事物的好奇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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