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我咕噥地說。 「希朗小姐,『啥?』不是我要的數字。」史考特老師向後靠在白板上。 這句話逗笑了其他同學。史考特老師清了清嗓,但沒什麼用。他已經控制不了局面了。我聽到別人不堪入耳的竊竊私語,但聽起來都只像低低的聲音。再說,不管他們說了什麼,都不可能比每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思索物理學有沒有可能切割一個人的遺傳血脈,那時我想得到的話語才真的難聽。 打鐘了,史考特老師急忙指派作業。根本沒有人記下他出了什麼作業,就離開教室了,我則坐在位置上,小心翼翼地在筆記本上記下今天的作業範圍。史考特老師哀傷地對我笑了笑,我懷疑我離開以後,他應該會想念我吧。 教室空了,我才起身要走。我走在長廊上,眼睛看著髒兮兮的牆磚。我要自己加快速度。比上體育課更慘的就是上體育課的時候遲到,我真的不想多跑幾圈。桑莫斯教練總說多跑幾圈可以加強我們的心肺功能,才能活久一點。拜託,我就不用了。 這是一天裡我最不喜歡的時刻。並不是因為我必須心裡想著仰臥起坐或躲避球有多可怕,不,我討厭這個時候,因為我必須經過紀念碑前面,也就是見證父親罪行的巨大證據。 我總是試著不去看,告訴自己頭低低的,沿著角落轉彎就好,但我就是忍不住。我會抬頭,直直看著它。我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卡在喉嚨裡。沒錯,就是這個閃閃發光的銀色匾額,以此紀念提摩太.傑克森,昔日的四百公尺賽跑州際冠軍。這塊匾額差不多有一個大盤子的大小,就掛在體育館外面,提醒每一個人,提摩太.傑克森原本會成為第一位出生於蘭斯頓的奧運選手,但他在十八歲時慘死。 匾額上沒有寫,但也非常明白的事實是,我的父親是提摩太.傑克森的死因。沒錯,我爸抹煞了全鎮的奧運夢。每年一到提摩太的生日,電視就會播放特別報導,確保大家都不會忘記他。提摩太已經去世三年,但你要相信我,真的沒有人忘記他。特別是這一陣子,布萊恩.傑克森就要通過四百公尺賽跑的奧運資格。就是啊,一樣的項目。布萊恩根本就是要替他哥哥完成未竟之夢,這邊的媒體永遠報導不完他們的事蹟,校園走廊永遠流傳不膩他們的故事。 我逼著自己經過那個紀念碑,進入體育館,雙手握拳擺在身體兩側。隨著陽光沒入打亮的木頭地板上,我不禁思索起來,我離開以後,這些同學的恨意與怒火還有恐懼會發洩在什麼地方? 我真是迫不及待想離開他們。 兩個傷痕累累的靈魂同時深愛著死神,猶如一場變調的三角戀情。他們會在四月七日那一天一起獲得死神的青睞,還是重新找到活下去的勇氣呢? 文章出處/資料提供:皇冠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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