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東鄉隆、平山亞理】
震動耳膜的吼叫，令人絕望的漆黑身體與背棘。今年夏天，好萊塢決定回頭審視經典名作的精神，重新開機經典電影巨作《哥吉拉》，讓傳說中的巨獸再次出現在人們的眼前。距今60年前，為了呼應人類對戰爭與核能的畏懼，哥吉拉從海底甦醒了。但隨著時代過去，人們曾一度忘記了這股恐怖，而傳說中的巨獸也就在當時安堵的思想之中，被美國好萊塢改編成缺乏象徵意義的怪獸片《酷斯拉》。然而，隨著如今世界再次面對各種紛亂，重開機的《哥吉拉》再次貼近原作精神，重新怒吼於大螢幕之上。
象徵的巨獸
1954年的3月，美國在馬紹爾群島進行一場氫彈實驗。然而，由於美軍低估了氫彈的威力，最後導致了一艘日本漁船福龍丸上所有的船員慘遭輻射線汙染，震撼了整個世界。受到這個事件的衝擊，已故的《哥吉拉》電影導演本多豬四郎曾滿懷感嘆地說道：「民眾在遭遇戰爭這種暴力時，究竟是如何的無力與被欺凌。我希望能藉著電影傳達出這種感覺，即使只有一點點也好。」8個月之後，在本多導演的努力下，世界第一部《哥吉拉》電影誕生了。
原本沉睡在海底的大怪獸哥吉拉，因為氫彈實驗而醒了過來，並且因為失去巢穴而登上了日本群島。面對著繁華的東京，哥吉拉從口中吐出放射能熱線，大肆破壞眼前毫無抵抗力的文明產物。四處逃亡的日本民眾，腦海裡僅剩下被喚醒的恐懼。那些原本深埋在記憶中、對於空襲與核爆的恐懼，如今又再一次無力地被喚醒。本多導演利用了人力所無法抵抗的巨獸，成功地將戰爭的恐怖與人們的無力融入了電影之中。
曾擔任1954年電影《哥吉拉》主角的寶田明，今年已經80歲了。由於生於戰爭的年代，寶田在《哥吉拉》的電影裡，看到了一股關於戰爭的深深悲哀。在接受訪問時，寶田若有所思地說道：「我曾親身體驗過戰爭帶來的恐懼，而再次喚起這些記憶的，便是《哥吉拉》這部電影。對我來說，《哥吉拉》擁有將反戰思想傳達給人們的力量。」
第一部《哥吉拉》上映的時候，正是二戰結束後的第9年。當時，日本正因為韓戰的物資需求而經濟起飛，逐漸走出敗戰的落魄。回憶起那個年代，寶田說道:「路上遍體麟傷的軍人逐漸地減少，戰爭的陰霾正慢慢從人們的生活裡消失。」然而，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時代背景，才會讓喚醒戰爭恐懼的《哥吉拉》，創下了劃時代的票房紀錄。
對寶田而言，如果能藉著電影的宣傳，將自己在如今這個時代所能嗅到的「火藥味」傳達給世界，那一切的辛苦也就都值得了。看著日本政府強力通過行使集體自衛權的決議，寶田認為:「所謂的二次大戰，正是因為少數人獨斷的判斷，最後導致了國家完全變貌，也因此引發了戰爭。而這場戰爭，更進一步地蹂躪了弱勢的平民百姓。我實在不希望再有任何人，被捲入這樣的戰爭之中了。」
人類無法控制的潘多拉寶盒
對83歲的坂野義光導演而言，巨獸哥吉拉又有著不同的意義。1970年，坂野導演在由東京前往大阪萬博會的路上，親眼目睹了在靜岡縣田子浦港裡，因工廠廢水所造成的污染公害。看著象徵人類進步的大阪萬博會、以及現實裡進步所造成的公害污染，讓坂野導演深受衝擊， 因此在隔年創造出了《哥吉拉對黑多拉》這部電影。這次在電影裡出現的黑多拉，是一隻由工業污染汙泥裡誕生的怪物。牠從巨大的身體裡噴散著各種有害物質，將碰到的人們溶解殺死， 明顯地象徵著自然對人類過度使用的反擊。
受邀參加這次好萊塢重開機版《哥吉拉》世界試映會的坂野，對於導演蓋瑞斯愛德華將核能發電題材融入電影的方式、以及蘊含在電影中「人類不該使用自己無法控制的東西」這個主題，有著深深的認同感。坂野導演認為：「我們從核能災害中學到的，就是不要再讓災害發生、以及不再使用核能發電這兩點。究竟，人們甚麼時候才能再次理解哥吉拉電影中的警示呢？」
破壞後的重生希望
知名的文藝評論家加藤典洋，曾經將哥吉拉的象徵性稱之為「戰死者的亡靈」，並以第一部《哥吉拉》電影為主題，在東京早稻田大學開了一堂有關日本二戰後歷史的講座。加藤認為， 藉由這部電影，能讓學生從歷史中重新思考「為何會做錯」這句話的重要性。
對加藤來說，記取戰爭時的苦痛與錯誤， 正是哥吉拉送給日本最大的禮物，也是日本前往新時代最重要的原則之一。眼看如今日本正逐漸忘記當年戰爭所帶來的苦痛，加藤半開玩笑地認為，如果哪天哥吉拉再次回到日本，或許牠會憤怒地向日本人怒吼：「我的死到底有甚麼意義啊！」
第一部《哥吉拉》電影裡的戰爭象徵
在這部電影中，隱含了許多讓人們得以重新思考戰爭的橋段。譬如當哥吉拉正在破壞東京時，日本國會裡的政治家，依舊只會爭吵公布事實真相會不會引發恐慌，或是引起政治經濟上的混亂。直到有一位女性議員終於受不了而大喊：「這些笨蛋！我們應該堂堂正正地公開事實真相才對！」導演利用這個橋段，象徵了戰亂中平民的無力。
此外，在電影中一對男女看著哥吉拉真相的報導時，女性感嘆好不容易從長崎核爆中撿回了一條命，現在卻又遇上了哥吉拉。而男性則哀傷地認為，看來又得像戰爭時一樣，疏散到鄉下去了。這段對話，明顯地喚起了日本人民對戰爭的記憶。
導演最後則藉著發明超級武器消滅哥吉拉的科學家，說出了一段發人深省的台詞。科學家認為，一旦使用了這個超級兵器，那各國必定會起而效尤。因此這位科學家說道：「讓這個世界從核子彈對核子彈、氫彈對氫彈、再進一步變成超級武器的對決。身為一個科學家，不，身為一個人類，我無法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新世紀哥吉拉的核能密碼
在重開機版本《哥吉拉》的拍攝過程中，發生了日本地震所造成的核電廠事件，震驚整個世界。面對這場巨變，導演蓋瑞斯愛德華認為，人類在很久以前便打開了潘多拉的箱子，而如今正是人們重新思考的機會。於是，這次《哥吉拉》的故事，便從日本核電廠事故的最前線開始。在電影開頭，一位美國科學家看著自己的妻子， 因為來不及逃出核電廠而喪生。悲痛欲絕的科學家發現了整個事故疑點重重，於是深入調查， 最後發現驚人的事實。同樣演出這部電影的日本演員渡邊謙，也不斷地思考核災發生時人們的恐懼，並將其融入自己在電影裡的演技之中。面對巨大力量的無力感、以及無法抵抗的威脅，除了震撼的畫面之外，兩個世代的《哥吉拉》，都帶給了觀眾更多故事以外的人文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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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7/30 第134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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