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魂槍是老舍一個短篇,據老舍說原本是長篇中的一個段子,但最後只寫成這短篇。
(http://www.millionbook.net/mj/l/laoshe/hzj/002.htm 網路上看得到 五千字短篇)
很多大師都講過這個短篇,如張大春,在「小說粺類」中用他來解釋何謂小說的速度感(說時遲那時快,雖然我個人以為小說的快應該要講卡爾唯諾才是)。或有人從精神意涵來說,說這篇是某種時代感傷,神槍無敵,可是已經是活在一個槍砲遍地的時代。開頭第一句就一下破題。
沙子龍的鑣局已改成了客棧。
我以前不太服氣,這短篇說多好多好,也不就好在是因為是前人寫的,在那個時代或許很好,但放在現代好像也沒什麼,感嘆英雄過時等等的,放在今日好像也有點強說愁。(這樣短篇拿來現代投溫武會上嗎?我其實也很懷疑。同樣題材,今日再寫就是老梗。)
主要是我不懂為什麼不比賽又不傳。不過我這幾天突然有了些聯想領悟。
如王家衛的葉問台詞:武功很簡單,一橫一豎而已。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因為武功是可以比的,一交手,站著的就是贏,躺下的就是輸。很簡單。
王家衛是文戲武唱,講的是情愁,但拍的是武打。
而斷魂槍我覺得可能也是。
不打是因為他要說的不是武功勝負。而是小說家的某種微妙心情。
沙子龍是真有功夫的,他徒弟也不錯,可是人家上門來挑戰,為什麼不能比?就武術層面是說不通的。武可以比,很簡單,除非小說真正想說的是不能比的東西。例如文章。
武術只是隱喻,表面得遷就裡面。
我會想到這篇斷魂槍,其實起心動念是因為想寫篇文章說說自己小說的講究,來多說說我小說的用心層面,我以前不常替自己辯解,結果總被小看,雖然說實在是無所謂,只要大家願意買書就行,但這年頭要混江湖好像溫良恭儉讓是不太行的,人好像得虛張聲勢一下才行,所以起心動念說我也來講講自己的小說技術。
我首先想講的是我書寫的是夢,寫夢就是得快,不是張大春那種說時遲那時快的那種動作快,而是卡爾維諾的那種快,快是情節快到比讀者能想到的還快,就會造成一種快感,至今我仍以為寫夢寫得最好的是卡爾維諾的<看不見的城市>。
岔題來講講說時遲那時快,有時看漫畫,明明描寫打鬥是在一種肉眼難分的高速狀態下(所以圖畫上兵器甚至手腳是看不清楚的而已某些動作線條代替),可是交戰的兩人卻還可以說出一大段話(如果是kuso短劇的話應該就要演有人吐嘈說那你們講話是到底有多快啊)。我常常看到這樣的手法都有點覺得ooxx,不過也積非成是沒人在意就是。
回到斷魂槍,當然網路上找得到的文章賞析都說這篇寫的是一種悲劇意識,時代沒英雄等等。不過我最近想到的是(以下說的也可能只是我個人誤讀),其實斷魂槍要寫的是小說家的孤寂心情,小說有表面和裡面,小說家要說的可能既是表面也是裡面,可是這東西要怎樣解釋,有時解釋也只能解釋某個單一層面,倒也不見得是不能解釋,只是解釋反而削減了某些意義,解釋了表面就忽略了裡,講了裡子似乎又忽略了表面,但我總覺得小說都應該是可以解釋的,只是太累,與其大費周章,還不如和讀者個別的以心印心。讓讀者用自己的生命經驗和知識去個別詮釋。
不打也不傳,就如同小說寫完不比賽也不解釋。可是作者自己關起門來又孤芳自賞,如同我常看自己小說看到掉淚。
可還是不能說。
不傳,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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