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式浪遊：關於愛和法國的旅人日誌 |
法國的綠色時光 Heure Verte
綠色時光指的是我們這些漫遊者在傍晚時造訪咖啡館，找個好位置觀賞巴黎生氣勃發景象的時段。這裡有個傳統，是將傍晚5點到7點之間的時間留給愛（amour）。這時，已婚的愛侶會奔向彼此的懷抱，現代羅密歐將與茱麗葉相見。
這個時段稱為綠色時光，因為法國人對綠色情有獨鍾，對他們來說，這種顏色代表情趣、活力和慾望。正如他們形容酸味葡萄酒和情色故事是綠色的，法國人也喜歡稱呼他們風流的老國王亨利四世為綠騎士（The Green Gallant）。
綠色時光可能也指雞尾酒時間裡，漫遊者最愛的酒款的色調。艾碧斯俗稱大麻酒，呈青瓷般的綠色，曾在1915年被禁，但後來在懷舊的潮流人士間再度風行。艾碧斯所勾起的淘氣回憶仍舊暈染著這個時段，這個時段既是酒飲優惠時段，也屬於失去的週末。
你得花一番工夫才能適應巴黎人大剌剌的作風，以及毫不掩飾地打量別人的喜好。他們會下意識地凝視任何引起他們注意的人，研究對方的臉蛋、領巾、搭配得宜的整套服裝或美麗頭巾，那模樣猶如在觀賞羅浮宮的展示品，有些遊客就是無法掌握那竅門。
充滿好奇心的英國旅客盧卡斯描述巴黎人這種看與被看的風俗是「一門課與一種可憎的自由」（A course and disgusting liberty），但連盧卡斯也無法抗拒綠色時光的魅力，他的建議是：
欣喜地享受你靜靜休憩的特權，啜飲開胃酒、談天說地、觀察這世界，並期待美好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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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卡斯（E．V．Lucas 1868-1938年）
《巴黎的浪人》（A Wanderer in Paris）（1909年） |
法國巴約日落前
夜鶯，這種生於歐洲的傳奇性畫眉鳥，在歐洲大陸最西端的安身所就是法國的此地。我們在皇家植物學家的花園裡等待夜鶯（只有公夜鶯會吟唱）。
夜鶯能同時鳴唱兩種音調，那是二千年來詩人試圖描寫的心碎旋律。荷馬稱這種鳥的歌聲是哀歌，這樣的歌只在神聖的樹叢中吟唱。濟慈在《夜鶯頌》中寫道：「夜這般溫柔。」法國詩人保羅．魏崙則稱夜鶯是「我的初戀」。
在充滿回憶的森林裡，在昇月的光輝下，每當夜鶯鳴唱，樹木的銀枝就會悲喜交集地顫動。噢，你這美麗的鳥兒—少了夜鶯的蜜月旅行，還算什麼蜜月旅行？
前往巴約的整天旅程使我筋疲力盡。如果由我做主，我會在小鎮邊的車站附近找間平價旅舍卸下行李，我巴不得用橫槓把自己彈進距離最近的客棧（auberge）。不過詹姆士告訴我：
「別急，妳永遠猜不到在下個轉角會有什麼奇遇。」於是我等他快步進入小鎮查看。40分鐘後，他帶著滿臉笑容回來，並說：「等著看我找到什麼。」
那是全鎮最大的宅邸，由一位自凡爾賽宮退休（只比法國革命早一步）的皇家植物學家所建。還有他的花園，這位皇家植物學家不改波旁王朝中養成的宮廷嗜好，挑選了北美、印度和地中海東部的奇花異卉種在他的鄉間莊園。就在這裡，夜鶯正在他保存良好的野地裡吟唱。
私人森林裡鳴禽宛轉。在我看來，這中世紀般的奢華彷彿來自金雀花王朝而非歐元區，而要享受這一切，只需一晚62美元的價格。
登記入住並學會使用古鑰匙開啟戶外鐵門之後，我們來到通往花園的大門。「守衛」領土的黃色拉布拉多犬亞特拉斯正流著口水，以明顯有失高貴的方式向我們問好。全世界的黃色拉布拉多犬都一個樣呢，簡直傻極了，用愛迎接每個人，以及他們口袋裡可能有的點心。
就在這裡，皇家植物學家花園的高聳石牆後方，我們隱蔽得彷彿處在另一個世紀。我們坐在印度桃花心木和黎巴嫩杉的溫暖樹蔭下，陽光越過巴約大教堂的尖塔射下，現在這個時間稱為晚禱。
這間大宅的女主人（稱她「客棧老闆」似乎頗為失禮）告訴我們，要是我們事前預約，她本可以在露台上備好香檳招待。好吧，期待下次嘍。
現在的皇家植物學家宅邸是一間附早餐的民宿（Chambre H te），即B&B，適合我們這種旅行者，來自新世界的土包子。但也許我只是在說自己，詹姆士在這些私家珍藏的擺設品面前毫無畏色。他在客廳（salon）閒晃，隨手把玩各種物品，像是圖書室裡的皮裝書、休息室裡的塞弗勒產精緻瓷器。他從櫥櫃裡抽出酒瓶檢視商標，從壁爐架上拿起裝飾品，細看上面充滿中國情調的圖案，說：「我媽以前會蒐集這種玉器。」
令我驚訝的是，在這種擺設著路易十四時期紅絲絨座椅及王室風格鍍金時鐘的地方，我那口子看起來就像回到自己家裡一樣自在，我怎麼會嫁給這種奇人呢？
旅行竅門
關鍵字是在原處（in situ）。我們旅行是為了讓自己置身原處，一個我們歸屬的地方。自古以來許多人都曾有過生錯地方的感覺，因此我懷疑（a）這感覺來自人類基因（b）因此我們這種人天生就是浪人，我們旅行是為了找到能夠認同自我的地方，就那麼一次也好。在異鄉尋尋覓覓，在某處不期然獲得了親密熟悉的感受，並為此受到震撼，知道自己來到了原處。
好吧，我承認，住在這種豪華的B&B十分浪漫，讓我心醉神迷。周圍全是別人在原處的古董，每件傳家寶都是尊榮家世和史詩般生活的紀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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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法式浪遊：關於愛和法國的旅人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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