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彰化師範大學教授郭麗安投書報紙,提到她在參加一位英年早逝的教授的告別式時,看到家屬拿著申請到國科會計畫的數量當作重要生平事蹟,讓她淚崩不止。
教育部政策 造就「國科會大學」
郭麗安寫道:「國科會對大學而言,不只是教授申請研究計畫經費之處,她影響了大學教授之聘用、升遷,甚至發展方向;簡言之,各大學有意識或無意識都成了國科會大學。」
「國科會大學」這個名詞,聽得教授們心有戚戚焉,教授想要升等,得看主持過多少國科會計畫;系所評鑑時,訪評委員也不忘統計系所接過多少國科會計畫;校長的績效也看學校申請的國科會計畫數量有沒有成長,國科會似乎就這樣不知不覺地操控著大學,讓教授們疲於奔命。
國科會為什麼可以有這麼大的魔力,讓大學教授從上到下都繞著國科會團團轉?這當然跟教育部的政策有密切關係。
這種說法並非空穴來風。二○○三年十月二十日,教育部首次公布「二○○二年大學、技職校院SCI(科學引文索引)、SSCI(社會科學引文索引)與EI(工程索引)論文總篇數發表統計」,等於正式宣告重研究輕教學的高教政策。
國科會績效 就是論文發表量
SCI、SSCI與EI其實都是期刊文獻資料庫,分別收錄科學、社會科學和工程學相關的上千種重要期刊。教育部統計各校教授們發表在這些資料庫的論文數量,不言而喻的,就是比高低、打分數,要大家拚研究。在大學經費多仰賴政府補助的情況下,各校自然啟動了拚論文數的戰爭。而國科會每年固定撥出的兩百多億元科學研究計畫經費,就成為各校教授們製造論文的好幫手。
國科會的使命也正是如此,攤開國科會績效報告,第一項關鍵策略目標就寫著:「推動學術研究,提升科技研發品質」,而衡量標準就是SCI和SSCI論文篇數的國際排名。像是《一○○年度施政績效報告》提到:「二○一○年我國的SCI/SSCI論文發表篇數為二三七一五篇,全球排名第十六名,達成原預定目標。」
全球化壓力 高教陷入排名迷思
從統計數字來看,國科會在一○一年度收到將近三萬件專案研究計畫申請,其中一萬四千多件通過核定,核定總金額一百五十五億元,這還不包括其他專案計畫的經費。這些經費,成為一篇篇論文的生產基礎,也間接造就「國科會大學」的現象。
其實,台灣的大學不只是「國科會大學」,更是「教育部大學」,偏偏教育部也非常在乎大學的研究成果和教授的論文產出,而使高教評鑑制度成為顯學。高教評鑑中心基金會董事、中華大學人文社會學院院長戴曉霞認為,歸根究柢與「全球化」有關。
戴曉霞分析,一九八○年代開始,網路日漸成熟,國家面臨的競爭已經不是傳統的模式,而是來自各地的全球性競爭。再加上從一九七九年開始,世界經濟論壇 (World Economic Forum)每年公布《全球競爭力報告》、瑞士洛桑管理學院(International Institute for Management Development)也在一九九○年開始公布《世界競爭力年報》,讓各國政府越來越重視國家競爭力的排名,「在這樣的脈絡之下,怎樣才能強化國家競爭力?(自然是)高等教育跟國家的R&D(研發)和高階人才的培育。」
學校都怕了 約制大學自主發展
這種全球化競爭的壓力,各大學也感受得到。從二○○三年開始,上海交通大學每年公布世界大學學術排名,英國「泰晤士報高等教育副刊」也從二○○四年開始公布世界大學排行榜。兩個排行榜每年都搶盡國內媒體目光,焦點都擺在有多少國內大學可以擠進前一百名。高等教育做為維繫國家競爭力的重要指標,使「前進百大」成為國內名校的口號與辦學方針,更陷入全球排名的迷思之中。
之後,教育部為提升國內高等教育,並「與世界接軌」,而從美國引進評鑑制度。但「橘逾淮為枳」,制度被橫向移植到台灣後,卻出現水土不服的情況,讓高教發展更為畸型。
問題就出在教育部的政策還是「重研究,輕教學」,五年五百億頂尖大學計畫看的是研究成果,也就是教授升等論文。高教評鑑訪評委員雖經訓練,但潛意識裡還是拿研究表現當作系所評鑑的標準,戴曉霞就說:「SCI、SSCI哪有這麼容易忘掉?叫我評審怎麼忘?」
真要落實評鑑提升品質,戴曉霞表示,首先不能把評鑑當作獎勵補助或進退場的policy tool(政策工具),因為這樣學校就怕了,不敢去做,就失去不斷自我改善的基本功能。
教育是「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的國家大業,一個失誤,就可能犧牲好幾世代的權益。但台灣高等教育評鑑制度,實施七年,至今問題百出,而且就像個「緊箍咒」,狠狠綁架校方對教授的要求標準、影響教授的教學品質與研究取向,更約制了大學的自主發展。教育部和國科會,到底知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有沒有對策?
【完整內容請見《新新聞》1359期;訂閱新新聞電子版】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