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給別人聽
一張荷葉好說話
蓮蓬正秋天
趁著沒有人看見
為何我愛你
我忘記了上面的草兒
再說一遍悄悄話
應該是
為荷我愛你
想來,多數榆樹合該具備了地地道道的地方江湖性子,畢竟業已見證了許許多的荒年、餓殍與珠淚。
幾個月了,我都四下裡在找它。在散步時,在騎車時,也搭車時,更在造夢時。夢中,它且迎風款擺著柔軟的枝杈,似在對著我慈善地招手,又或者其實不是,只是背著我默默地飲泣。租住處附近的四號公園樹種繁雜,然多數若非葉緣的鋸齒形貌不同,便是葉脈紋路的密度與分布略帶異樣。某學長夜裡擲來了照片一幀,那是更南方的城市,更偏離了寒帶的不知名市郊,在一座小小的花市裡,一只殷殷待著風雅顧客前赴選購的園藝用盆景。其體幹與精神都是那樣小的,刻意擺出了姿態,棲在淺盆上,與我想像中,根系緊攥壤土、自然自成的版本大異其趣。
日子有時忽而便冷了起來。比之榆樹,日子的版本學我是更諳熟的。我還是試著出門繞繞,那裡尋訪,這裡探覓,就想知道榆莢煲的粥,還有榆皮做餡料的餃,吃起來究竟是何等的滋味?我還想,就便是窮,也要細細品味那屬於窮的味道。陶淵明的〈田園詩〉描繪過「榆樹陰後簷」這樣率真清貧的空景。蕭紅筆下,榆樹就更像是窮人的口香糖了。
幾次,回頭又去翻看圖鑑,把榆樹的模樣細細地端詳過了。新發綠葉淡黃鵝色澤,待到熟成以後就會慢慢轉入鬱暗,根鬚細軟,主根看上去堅篤且碩壯。表情則泰半是幽靜自恬的,彷彿慷慨地將專屬於窮的那份明白的骨氣與姿色,一次帶到了人間來。
迄今,在我的世界裡我仍無緣得晤此樹種。但我猶未放棄,猶在城市的大小街弄巷衢上時不時搜找它的身影。有時在深夜,饞涎不覺地在口中泌淌,以恐乎有朝一日山窮水盡的流速緩緩流著。偶爾在傍晚時分,意識到了自己深埋頸項下方的樹根仍在貪貪地攪動,無意驟聞了飢腸一貫幽幽的奏鳴,正似一株老榆樹將自己死命扎進瘠土內,渾欲扎出一份窮人也能持有的安馴與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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