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逃過偷兒魔爪的字畫,心中突然興起一個念頭:不如將它們交給懂畫、愛畫的同好去珍藏………不久前家中遭竊。
一個存放美金、人民幣的旅行專用皮夾被偷,害我一下子損失了好幾萬。所幸,小偷不識貨,沒把和錢包放在一起的三幅國畫一併帶走,否則「災情」將更加慘重。
三幅畫都是背著老師買的
其實,這些年為了照顧年邁老母,除了旅行次數減少,也沒有先前的閒情逸致,去賞玩收藏的字畫。再說,我們母子深居中部山區,濕氣很重,這對需要乾燥環境的字畫也不盡理想。看著逃過偷兒魔爪的字畫,心中突然興起一個念頭:不如將它們交給懂畫、愛畫的同好去珍藏………
提到賣畫,腦海裡就浮現在上海書畫拍賣界頗具知名度的「劉老師」。當初結識劉老師,是一位台商見我剛到上海就一頭栽進水墨畫圈子,深怕又有呆胞吃虧上當,所以介紹個專家給我。
劉老師名氣雖大,但個性謙和又樂於助人,每次拍賣會預展,只要我開口,他一定抽空陪我去看畫。從畫作有無破損、修復,畫家落款、印泥濃淡(官宦之家所用的印泥可長保鮮豔),以及名人題跋適當與否?他都不吝指導。而且,每次看完預展,他總不忘提醒我:「多看少買啊!」可我這個人,一旦耽溺某項嗜好,哪聽得進身邊的忠告,像這次要脫手的三幅畫全都是背著老師買的。
決定飛一趟上海。出發前先打了個電話,老友不僅一下子就認出我的聲音,還問及抵達時間,準備開車到浦東接機。但我不願見他為晚班飛機在夜裡奔忙,只好騙說已經聯絡好朋友來接我。
飛抵上海,隔天早上就到了老師的辦公室。他一邊展開卷軸看畫一邊問我:「要怎麼處理這些畫?」我約略提了一下價格,視線停留在畫作上的老師卻冷冷地說:「割肉(賠錢)賣呀!」聽到這句話,我整個人都愣住了,因為,其中一幅我確實是打算賠本出售的。當老師看完畫後抬起頭對我說:「如果信得過,就全權交給我處理吧!」我隨即回答:「會來找你,當然是信得過。」
接著,老師拿畫步出辦公室。約莫過了二十分鐘,他兩手空空回來,同時一臉嚴肅地開口:「蘇兄,剛剛我們查了一下,你的畫多年前曾在拍賣會上流過標。當今網路普及,買家只要登入藝品網站,每幅畫的買賣紀錄和拍賣價格都可以查得一清二楚。我建議你,這次不要再上拍賣場,把畫留在這兒寄賣,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
說著,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合約書:「這是我給三幅畫訂的底價,如果同意,就在上頭簽個字。」當我看到老師訂出的價碼,便毫不猶豫簽名完成寄賣手續。
賣畫的事已過去,就甭提了
處理完公事,老師臉上的權威感及嚴肅表情都少了幾分,我終於又見到多年前那位靦腆、善體人意的老友。兩人再喝了幾杯茶,中午,他就請我去一家百年餐館吃飯。
在餐廳裡,老友告訴我,8年前從郊外搬入市區,當時100萬人民幣購入的公寓,已經翻漲了5倍;初識時,他月領1000出頭的薪水,也調高超過了8000……多年不見,老友除了因資產激增平添不少貴氣,多次出國觀光開了眼界,讓他話題變多變廣,也懂得自我調侃。他笑說,到英國旅遊,看到貨架上有10罐奶粉,他只買了7罐,其餘3罐是替中國人留點面子,以免在國外掃貨被當話柄;到了台灣,由於導遊跟前跟後猛拍馬屁,只好從南買到北,鹿茸、茶葉、鳳梨酥都裝進行李箱。
當我結束東北之旅回到上海,電話中,老師告訴我三幅畫已經賣出兩幅,而且價格都超出底標。這下子,我對老友的實力更是佩服至極。第二天,到了辦公室,老師先交給我一張現金支票,隨後取出沒賣掉的第三幅畫強調:「這位畫家還健在,他的畫你且先放著,日後肯定增值!」因為與原先設想不符,收畫時我是眉頭微皺,但話沒多說便起身奔赴銀行。
大陸有個規定:國營企業的現金支票不得直接軋入私人帳戶,所以,我只能先將支票兌現,再跑到另一家銀行存款。匆忙中,提款卡就掉在第二家銀行。
當我返回老師的辦公室,還有個令人驚訝的場面正等著──原來,老師注意到我收畫時的表情,所以,趁我出門他又糾集了幾個畫商,其中一位當場就掏出現金買下第三幅畫。接下來,我一邊交畫、數錢,心中卻同時掛記著遺失的提款卡,以及是否會錯過回台灣的班機。
雖然慌亂,私下我還追問了老友該給多少佣金,可他依舊不改調侃語氣:「今天你是賣了上百萬,還是千萬的畫?」
回到台灣,沒忘記再謝劉老師,電話裡他直爽地說:「賣畫的事情已經過去,你就甭提了。」
其實,依照行規,第三幅畫是該給佣金的。所以,在內心裡,除了感謝老友多年來亦師亦友的陪伴我悠遊字畫世界,如今,還得再添一筆賣畫所欠的人情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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