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22日 星期三

家在巴黎/高行健夫人西零的歲月心情之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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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6/23 第950期 | 訂閱/退訂 | 看歷史報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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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鮮讀
家在巴黎/高行健夫人西零的歲月心情之紀錄
文、圖節錄自聯經文化
圖/聯經文化提供
巴黎的浪漫氛圍、文化底蘊、深厚歷史、美麗童話,引領世界潮流,吸引世界各地的優秀人才前往。

內容簡介:

巴黎這座迷人的城市,以其自由開放的精神,接納並成就了古往今來無數的作家和藝術家。從日常生活到文壇聚會,從文史典故到社會觀察,透過西零的清新文筆,切身感受,娓娓講述動人的巴黎故事。

作者介紹:

西零

法籍華人作家,高行健的夫人,長居巴黎。落筆清新,文風淡雅,曾著有小說《總是巴黎》和《尋找露易絲》。

搶先試閱:

我初到巴黎時,對環境並不適應;有段時間,住在一個法國家庭�堙A每晚回臥室睡覺之前,要和大家行親吻禮,互道晚安;如此簡單的事情,因為不習慣,好像一項任務,變成了心理上的負擔。本來是親朋之間交流感情的方式,卻更增添了我的陌生感。

還有許多不習慣的事,比如,和朋友見面要提前一星期約會,打電話感覺對方咫尺天涯,心�堛滷迂ㄗS法說。

我記得那年夏天,經常跟著高行健一起去看晚場的藝術電影或是作家電影。這種電影,觀眾較少,通常在午夜放映;表現手法看似單調沉悶,又沒有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趣味和內涵需要耐心體會;一旦感悟到了其中的奧妙,精神上快樂而充實。

一次從電影院出來,夜已深,城市非常安靜,夜空的藍色,純淨而幽深,讓我看呆了;那一刻,突然有一種感覺,巴黎並不陌生,這�堜帠\就是我的家。

當年蕭邦來到巴黎,十八年住過九個地方,平均兩年換一處。許多外國藝術家到巴黎都這樣,不算顛沛流離,也是漂泊不定。我們最初那幾年,也住過四個地方。不過,因為家當不多,每次搬家都很輕鬆。我們總是很快樂,帶著新鮮感、好奇心,去發現巴黎的不同角落。

高行健原先住在巴士底獄廣場附近,小巷深深,都是老房子,木樓梯,房間�堛漲a板和壁爐也是舊時的。不久,房主人把公寓收回去自住。我們住進民族廣場附近的現代住宅�堙A有寬敞的陽臺。戶外還有條長長的綠蔭道,可以散步,有人跑步健身,也有人遛狗。對面是一家職業介紹所,隸屬政府部門。我去登記,分明是和法國人搶工作。接待我的一位中年法國人,見我一臉迷茫的樣子,還鼓勵我:「不要擔心,再過幾年,你就和我們一樣了。」他這句話說得一點都沒錯。

隨後我到一家公司工作,老闆要我打電話向客戶討債,把期票要回來。我撥通電話的時候,連什麼是期票都不知道。結果,欠款的顧客在電話�埵V我講解了一番,還很耐心。我在巴黎無數次得到陌生人的幫助。這�埵釭熊媢棕魚蛌k國人:「只顧自己,一家人在錢上分得一清二楚。」但是,如果在更高的層面去看,在很多事情上,他們的慷慨和寬容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

我們還住過巴黎第十九區,居民不同人種雜處,環境會比較亂,可是我覺得生活方便,出門就有很多小店鋪。鋪子�埵捘顝M店員見了顧客像熟人一樣,比超市更親切可愛。我回到家,照樣清靜,閉門即是深山。

後來,我們在巴黎近郊找到一套公寓,寬敞、明亮,可以把一大間當作畫室,一小間當作書房,還有一間不大不小正好是臥室。畫畫、寫作和生活的條件都具備了,而且房價便宜,從銀行貸些款,經濟上不至於有太大的壓力。只是地點不在巴黎市內,要步行十分鐘才到地鐵站,而且是巴黎人通常不喜歡的塔樓,自然沒有十八、十九世紀的老房子那麼多美感和情趣。我當時疑惑過,問高行健;「有名的作家不是住在左岸嗎?住這�堿O不是有點差?」

「不差,」他說,「山不在高;水不在深。」

「對對對。」我笑了起來,想起中國古人的話,下句應是「有仙則名」和「有龍則靈。」

我們在十八層樓上,憑窗望去,尤其是天氣好的時候,開闊的巴黎全景,盡收眼底。藍色的天空下,有艾菲爾鐵塔、龐畢度中心、一座又一座大教堂的塔尖,榮軍院的金色穹頂……

那時高行健以七年心血寫成的長篇小說《靈山》已經在巴黎定稿,經臺灣作家馬森熱心推薦,由聯經出版公司出版。接著,瑞典漢學家馬悅然教授把這部書翻譯成瑞典文出版。而法文版的出版卻很不順利。法國漢學家杜特萊和妻子莉莉安花了三年的時間把這部書翻譯成法文。之後他們找過六家法國大出版社,都被拒之門外。沒人願意出版磚頭書,太長,成本高,又不好賣。其中一家出版社曾經建議作者刪掉一半內容。高行健立刻拒絕了。後來,杜特萊和莉莉安在法國南方找到一家名為黎明的出版社。出版人看了譯文,十分喜歡,也明白別人不出的原因。她說:「我們發瘋了,就是要出。」

《靈山》在法國出版後,一直深受讀者喜愛。出版社得到了很好的回報。

自從離開市區,搬進了郊區的塔樓,高行健工作的時間越來越長,往往從早起到深夜,而且沒有週末。尤其是夏天,法國人都度假去了,電話鈴幾乎不響,信件也極少,高行健正好充分利用大好時光,不是寫作,就是作畫。用他的話說:「要做的事太多,得把以前失去的時間找補回來。」

七年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一天,這座巴黎人不很喜歡的塔樓,竟然被來自全世界的記者搶攻。我從未料想到,人群如潮水般湧來,樓下停滿了車,樓道�媕蝶﹞F人,攪得四鄰不安。

「出什麼事了?」鄰居們問。記者回答:「大樓�埵酗H得了諾貝爾獎。」他們接著就採訪鄰居,樓下的小雜貨店也上了電視,熱鬧非凡。

其實,電臺的消息一播出,不到十分鐘,家就被記者們佔領了。他們不知從哪�媗巨鴙溥n,也許早已埋伏在樓下,在汽車�媗未s播,等著瑞典學院正式宣佈得獎者的名字,然後就可以捷足先登。其中一個年輕記者還問我一些問題,我說:「我們以後還會和以前一樣生活。」他那眼神像在說他根本不相信。還有一位女記者,看來對過去的諾貝爾獎得主的情況有所瞭解,好心對我說:「做好準備吧,這僅僅是開始。」亂了一陣子,高行健被帶去電視臺,一大幫子人也跟著去了。第二批記者又到了家門口,拼命敲門,這回我不打算開門,任他們把門敲破好了。

隨後,家�堥C天收到郵局裝好的一麻袋的信件。傳真不斷,那時候的傳真紙還是捲筒式的,長長的拖了一地。我蹲在地上,用裁紙刀一張張裁開,心�堜�白這是無用的工作,高行健根本不可能有時間看。

邀請鋪天蓋地,媒體狂轟亂炸。高行健答應了這個,又不好不答應那個。 我差不多得了恐懼症,但是,我並不知道,真正的恐懼還在後面。

 
不同版本的我們/現在這個版本的我們,就是最好的我們嗎?
文、圖節錄自臉譜出版
圖/臉譜出版提供
這本書讓你想起那些錯過的人、沒做過的選擇、沒活過的人生

內容簡介:

我們隨著艾娃和吉姆的腳步,看著他們的愛情與人生在不同的岔路口演繹出截然不同的風貌,最終來到今日的結局。作者蘿拉.巴奈特平易近人的文字帶著溫煦的力量,細膩刻畫出生命中的璀璨與晦暗。

我們只有一生一世,只能擁有一個版本的人生,卻貪心幻想其他版本的我們會是怎樣,這是生命中最哀傷卻美麗的想望。

作者介紹:

蘿拉•巴奈特

巴奈特是是一位作家、記者、劇評家,曾任職於《衛報》及《每日電訊報》,現為自由接案藝術線記者及專欄作家,文章散見《衛報》、《觀察家報》、《玩樂誌》及英國其他各大報章雜誌。《不同版本的我們》是巴奈特第一部長篇小說,使她一躍而為文壇新星,她現與先生及一貓同住倫敦,正著手創作第二本小說。

搶先試閱:

版本一:爆胎-一九五八年十月於劍橋

後來,艾娃會想:若不是那根生鏽的鐵釘,吉姆和我永遠也不會相遇。

這思緒會悄悄溜進她腦海,紮紮實實,以令她屏息的力道。她會躺著不動,看著光線在窗簾邊緣滑動,想著她的輪胎在車轍縱橫的草地上確切的角度;鐵釘又舊又彎;一隻小狗在小徑邊聞來聞去,沒注意到齒輪和輪胎的聲音。為了閃牠,她的輪胎輾過生鏽的鐵釘。這一連串事件多麼輕易就不會發生?不發生的可能性還更高呢。

但那是之後的事了。之後,她遇到吉姆之前的人生顯得無聲而失色,彷彿簡直不是人生。現在,在受到衝擊的當下,有的只是細微的撕裂聲和輕輕的驚呼聲。

「可惡。」艾娃說。她踩了踩踏板,但前輪像匹緊張兮兮的馬般彈跳著。她剎車,下車,跪下來檢查。小狗隔著一段距離愧疚地徘徊,致歉似地對她吠了吠,吠完就急忙逃向牠的主人。牠的主人是個米色風衣、漸行漸遠的人影,此刻已經走得遠遠的了。

鐵釘就在那裡,卡在參差不齊的裂口上 。艾娃按了按裂口邊緣,空氣擠了出來,發出粗啞的嘶聲。輪胎幾乎扁了,她必須牽著單車回學校,而她已經趕不及小組指導課了。法利教授會假設她沒寫報告,事實上她熬了整整兩夜,成果就在書包裡,寫得整整齊齊,不含註解有五頁長。她還頗為自豪,滿心期待一邊朗讀,一邊從眼角看老法利身體前傾、狂挑眉毛。他很感興趣時總會那樣挑眉。

「Scheiße。」艾娃說。此等慘境唯有德文足以表達。

「妳還好嗎?」

她還跪在地上,單車沉甸甸地靠在她身上。她檢查一下鐵釘,衡量著把它拔出來會不會更糟。她沒抬起頭來看。

「還好,謝謝,輪胎破了而已。」

無論他是誰,這個路人沉默著。她假設他已經走了,但接著他在草地上的影子開始朝她移動。那是一個男人的側影,沒戴帽子,一邊移動,一邊把手伸進夾克裡。「讓我幫妳忙吧。我這裡有工具。」

現在她抬起頭了。秋季學期才開學幾週,白晝已經縮短了,太陽掉到一排樹木後面,他背光,影子和踩著一雙雕花鞋的腳連在一起,棕色的鞋子上滿是刮痕,他的影子顯得特別長,儘管他本人似乎是一般高。他的淡棕色頭髮需要修剪了,空出的那隻手拿著一本企鵝出版社平裝書,艾娃依稀瞥見書背上的書名:《美麗新世界》,她忽然想起冬天時的某個星期日下午,她媽媽在廚房裡烤香草餅乾,琴房飄出她爸爸的悠揚提琴聲──那個下午她沉浸在赫胥黎對未來新奇又駭人的想像中。

艾娃小心翼翼地放下單車,讓它側躺在地。她站了起來:「你真好心,但我恐怕不會用,向來都是校工小弟幫我修。」

「我想也是。」他的語氣輕鬆,但皺著眉頭,搜尋著另一邊口袋。「我恐怕把話說得太快了。我不知道它到哪去了。真抱歉。我通常都帶著它。」

「就算是不騎車的時候?」

「對。」說真的,他比較像個男孩,而不像個男人。約莫是她這個年紀,而且是個學生。他有一條學院圍巾,花色是黃黑相間的蜜蜂條紋,鬆鬆地圍在脖子上。他聽起來不像城市人,而且城市人肯定不會隨身攜帶《美麗新世界》。「準備周全,以防萬一。我通常都是。我的意思是我通常都騎車。」

他微微一笑。她注意到他的眼眸是一種很深的深藍色,近乎紫色,他的睫毛比她還長。在一個女人身上,這樣會被稱之為美。在一個男人身上,這樣則有點令人不安。她簡直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那,妳是德國人嗎?」他說。

「不是。」她冷冰冰地說;他不好意思地別開目光。

「喔,抱歉,聽到妳罵scheiße。」

「你會德文?」

「不算會,但我會說十種語言的『雪特』。」

她笑了。她不該那樣疾言厲色的。「我父母是奧地利人。」

「Ach so? 」

「所以你真的會德文!」

「Nein, mein Liebling. 一點點而已。」

  他和她四目相對,艾娃感到一股似曾相識的怪異感覺,儘管他的名字是一片空白。「你是英文系的嗎?誰叫你念赫胥黎的?我以為他們不會讓我們讀任何比《湯姆•瓊斯》更現代的東西了。」

他低頭看看那本平裝書,搖搖頭說:「喔,沒有,赫胥黎是讀好玩的。我主修法律,但我們還是獲准可以看小說,妳知道。」

她微微一笑。「當然了。」那麼,她就不可能是在英文系上看過他。或許在某一場派對上介紹認識過,大衛認識那麼多人。潘妮洛普和傑洛德交往之前,跟大衛的一個朋友在凱斯學院五月舞會上跳過舞,那人叫什麼名字?他就有寶藍色的眼眸,但肯定和這一雙不太一樣。「你看起來真的很面熟,我們見過嗎?」

那人歪著頭再次端詳她。他很白,有一副非常英國的長相,雀斑零星散布在鼻子上。她打賭這些雀斑被太陽一曬就會變多變濃,而他討厭這樣,他詛咒這北方人的嬌弱皮膚。

「我不知道。」他說:「我感覺我們好像見過,但如果見過,我一定會記得妳的名字。」

「我姓艾朵斯汀,名叫艾娃。」

「唔。」他又微笑。「我一定會記得才對。我是吉姆•泰勒,克萊爾學院二年級。妳是紐納姆學院的?」

她點頭。「二年級。而且我這下麻煩大了,我趕不及小組指導課,只因某個白癡亂丟鐵釘。」

「我也有一堂指導課要上,但老實說,我在考慮翹課。」

艾娃品頭論足地打量他。她沒時間理會那些學生──多半是男生,而且受過最昂貴的教育,散漫而自滿,不把學位看在眼裡。她本來還不覺得他是那種學生。「這是你的習慣嗎?」

他聳聳肩。「不算是。我覺得不太舒服,不過現在突然好多了。」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各自都覺得該挪步離開了,但又不太想。小徑上,一個穿著藍色牛角外套的女孩快步走過,匆匆瞄他們一眼。接著,她認出艾娃,便又看了一眼。是格頓學院的那個女孩子,在話劇社劇場演出愛米利婭一角,和大衛演的伊阿古是一對。她叫什麼名字?艾娃記不起來,只記得她對大衛有意思,隨便一個傻子都看得出來。但她現在不想去想大衛。

「唔。」艾娃說:「我想我該回去了,看看校工小弟能不能修好我的車。」

「或者妳可以讓我幫妳修。我們離克萊爾學院比紐納姆學院近多了。我會把工具找出來,修好妳的輪胎,然後妳可以讓我帶妳去喝一杯。」

她看著他的臉,深深感到這就是了,這就是那種從今以後事情再也不會一樣的時刻。她很確定,儘管她無法解釋;她甚至不會妄想要解釋。她可以、她應該說不,轉過身去,推著單車穿過傍晚的街道,來到學院門口,讓校工小弟紅著臉跑來車棚幫她,給他四先令小費。但她沒有這麼做,而是把車轉往相反的方向,跟這個男孩──這個吉姆──一起走。在長長的草地上,他們成雙成對的影子忽而交融,忽而重疊,忽而嚙咬著他們的腳跟。

 
傷心農場/從印度到墨西哥,一段直擊動物生活實況的臥底之旅
文、圖節錄自商周出版
圖/商周出版提供
兩週的酪農場義工假期,意外開啟一段直擊全球畜牧產業最晦暗角落的探索!

內容簡介:

《傷心農場》(Project Animal Farm)記述一段冒著個人極大危險進行臥底探查的真實故事,緊張懸疑的過程不時讓人捏一把冷汗。作者誠懇而生動的描述,充滿難能可貴的洞見,揭露了全球農牧產業隱而不顯的作法深遠影響,分析該如何透過飲食選擇及其他可能,改變這其實與我們攸戚相關的現象。

作者介紹:

Sonia Faruqi

在美國達特茅斯學院主修經濟學、副修政府學,2007年以優異成績畢業,在學期間獲獎無數。畢業後曾在紐約一間投資銀行任職併購分析師,但現在致力於改善農場動物的生命。經常演講畜牧相關主題,他在大西洋雜誌網站發表的第一篇文章〈Agriculture Needs More Women〉引發熱烈迴響與轉錄。現居安大略。個人網站:www.soniafaruqi.com

搶先試閱:

一樁樁的折翼意外

保羅透過一面大型控制面板操作蛋雞廠。經由拉動或是按下控制面板面上的把手和按鈕,他可以餵蛋雞吃東西、把雞蛋裝箱,以及傾倒雞糞。事實上,控制面板可以完成所有的任務,除了從籠子裡取出死雞以外。因此,取出死雞就成為保羅在每天早上的第一份差事。那天早上,我就協助保羅做這件事,雖然和大部分的日子相比,當天早上這一份工作算是容易許多,因為蛋雞還是新的一群,還是新到的貨,一個禮拜前才被關進籠子裡,身上也還都保有完整的羽毛。牠們還沒有把彼此啄得赤裸裸,身上一塊一塊粉紅的,這和我上次看到的那一批蛋雞很不一樣。

那一批蛋雞在我這一次來的兩週前送去屠宰了,牠們十八個月大,而這在蛋業是標準的做法。牠們身上大部分的部位,包括背部、脖子和腿,會被運往中國,形成一個跨國、複雜而難以管控的食物鏈環節,而身體的其他部位則賣給麥當勞(McDonald's)做成雞塊。

在操作控制面板上的一些把手和按鈕之後,保羅走下籠架之間的第一條走道。他走得很快,所以並沒有注意到一隻顯而易見的死雞。我提醒他,用手指著血肉模糊的屍體,屍體像一塊地毯般占據半個籠子。保羅於是往回走,把死雞從籠子裡取出。當他取出死雞的時候,籠子裡還活著的蛋雞會齊聲發出尖銳的叫聲,宛如一曲音調失準的悲鳴。

這聲悲鳴讓人不寒而慄,我連忙踉蹌地跟上前,走到保羅的前面。才經過幾個籠子,我又發現另一隻死雞。牠的頭呈現毫無生氣的死灰色,懸掛在籠架的門和牆壁之間旋轉鉸鏈的窄縫裡。

「牠把自己吊死了。」保羅一邊說著,一邊把死雞的頭從門上的窄縫移出來。「牠大概是因為無聊,所以把頭伸出來,然後就意外卡住了。通常牠們一旦卡住就會死掉。如果是卡在非常小的空間裡,牠們會窒息,就像是這一隻;如果是卡在比較大的空間,牠們不會窒息,但是會餓死,因為牠們吃不到食物,也喝不到水。吊死是我們這裡的三大死因之一。」

吊死?我之前從來沒聽過動物會吊死,而且我也不相信竟然存在這種動物死亡的形式。但是,現在我不得不相信了,因為才經過幾個籠子,又有另外一隻同樣「吊死」的蛋雞。如果保羅及早注意到這些雞被卡在籠子裡的話,這些吊死的意外其實可以避免。然而,這些被卡住的蛋雞卻是每分每秒地受苦,最後一點一點地挨餓、脫水致死。

「另外一項死因則是發生在我們把雞放進籠子的時候。」保羅繼續說道。他的語調聽起來十分輕鬆愉快,彷彿我們正漫步在蘋果園裡。「工作人員太過把牠們放開了,有時候蛋雞會因此折斷腿或翅膀。不過,牠們並不是因為受傷而死,而是因為受傷無法站起來吃東西或喝水,最後才會造成死亡。」

保羅的手上又多出第三具屍體。「但是,最主要的死因是內臟外露。」他說道:「內臟外露指的是內臟從身體裡被推出來,主要是因為蛋雞年紀大了,已經下了太多的蛋。」

內臟外露是因為蛋雞下的蛋太大,以及太早就開始下蛋的緣故,而這兩項都是蛋業趨之若鶩的基因特徵,因為消費者喜歡大顆的蛋,而且年幼就可以下蛋的雞比較符合成本效益。雖然內臟外露主要是出於基因的因素,但最終死於內臟外露卻是外部環境所造成,籠子裡的其他蛋雞會啄食外露的鮮紅、粉紅色內臟,最後導致蛋雞在痛苦、折磨中死亡。

保羅和我還沒有走多遠,這時候布瑞克忽然出現在我們的身後。布瑞克是來請保羅協助處理辦公室裡的一些工作,保羅表示沒問題,然後就跟著布瑞克往大門走。於是,在我們還完成不到十分之一的籠子之前,這場死雞搜尋任務就告一段落了。然而,光是在前幾個籠子裡,即使這些蛋雞都還非常年幼,而且我們還沒有開始搜尋幾分鐘,就已經發現了三隻死雞。

「妳剛才發現的死雞,我一隻都沒看到。」保羅告訴我說:「你很會找死雞喔!」

  我試著用微笑回應這句讚美。

那天下午,保羅又找到另外三隻死雞。然而,這樣的成果與其是在證明保羅的速度快,還不如說蛋雞的死亡率很高,因為保羅並不善於發現死雞。一部分的原因在於,他通常都是草率地快步走過籠架;另一部分的原因則是,他只瞄四層籠架裡的第二層和第三層。

如果要觀看最下層靠地板的籠子,我們就需要不斷停下來、彎腰和瞇著眼睛,因為這些籠子距離天花板垂吊的燈泡太遠,所以顯得很昏暗,有太多的陰影。最高層的籠架則是完全相反,這些籠子夠明亮,但卻架得太高,比眼睛的水平視線高出許多,籠子的頂部已經很靠近十英尺高的天花板了。這就表示,保羅只有在聞到「有什麼東西腐爛」的味道時,才會往最上層的籠子觀望。由於工廠裡充斥著各種氣味,這也就表示第四層籠架裡的死雞往往得腐爛好幾個星期後才會被發現。

從第四層籠架取出死雞需要一種類似攀岩的技術,而保羅也示範給我看應該怎麼做。他先抓住第三層的飼料槽,並且把一隻腳踩到第二層飼料槽的上面,接著再吃力地挺起身,雙眼望進第四層的籠子裡。但是,他只有幾秒鐘的時間可以掃視籠架尋找死雞的屍體,因為當蛋雞一看到他龐大的身軀擋住光線時,就會開始恐慌躁動,而這時候的牠們會瘋狂又歇斯底里地拍動著翅膀,掀起一股充滿灰塵和羽毛的風暴,這股風暴不僅催淚,也會遮蔽視線。

「現在換妳試試看了。」保羅一邊爬下來,一邊朝著我咳嗽,身體劇烈起伏著。

我在心裡暗罵一聲,而後移動幾步,希望不會嚇到剛剛才被保羅嚇到的同一群蛋雞。接著,我抓住第三層飼料槽,腳也踏上第二層飼料槽,然後把直起身,就像保羅適才所做的一樣,最後雙眼朝著第四層籠架望去。這時候在我眼前的蛋雞立刻開始跳上其他蛋雞的背上,牠們像是從盒子裡彈跳出來的嚇人玩具一樣,每一隻都抓狂般的想要逃跑。

但是,牠們無處可逃。牠們的一生就只能待在這個由柵欄、牆壁和格網構成的生鏽金屬箱子。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在那裡就像是一隻怪獸……

 
閱讀筆記
大師/兩種唱針說文字
聯合報 /吳鈞堯
《大師》書影。 圖/時報提供

●推薦書:柯姆.托賓《大師》(時報出版)

書名就叫作《大師》,柯姆.托賓記寫亨利.詹姆斯。我以為必須交代作家背景,因為這是作家介入另一個作家。

亨利.詹姆斯著作遍及小說、劇本、評論跟傳記文學等,著有《慾望之翼》、《奉使記》等,尤其《一位女士的畫像》更是許多四、五年級生的床頭書。柯姆.托賓於年初訪台,被認為是繼帕慕克之後,十年來最重量級的訪台作家,包括《布魯克林》、《母與子》等,都在台灣翻譯出版。果明珠越洋專訪托賓,為文〈人不說話的時候,最有意思〉,細數生平、信仰以及性向,提到托賓是虔誠的天主教徒,也是公開出櫃的同志,問他為什麼寫《大師》,他說因為搞不懂詹姆斯,產生了解的興趣。

作家眺望另一個作家,像一個山頭到另一座山頭。人與人、山與山,經常山窮水盡,除非那些路徑已經埋伏了,挑出了潛伏的,除了辨明他人,也在看清自己。

托賓透過書寫詹姆斯,要辨明什麼呢?《大師》的篇章始自1895年一月,詹姆斯正值劇作失利,他的傑作《慾望之翼》得五年後才會完成,詹姆斯進入作家的黑暗期。《大師》表面上寫1895年到1899年,但書寫的向量既往前、也往後,如同拉鍊,托賓描繪詹姆斯的家庭、怎麼為媒體撰寫小說而崛起等,最值得注意的是,詹姆斯蒙受什麼樣的生命之難,又從中淬鍊,成為文學火種?

托賓著眼於生活日常。因為作家再怎麼大,也大不過生活,再如何地細微,也不比生活繁瑣。作為一本傳記,托賓對於詹姆斯心理細節的著墨不算少;但作為一本小說,對於主題、情節,並不積極渲染,敘事節奏一致,以筆墨當了鏡頭。

比如寫作習慣,提到詹姆斯「先幫句子起個頭,讓它蜿蜒前行」,許多迷人的細節與死亡相關,寫到臨死的妹妹,「他不知道現在的她究竟是誰?她有哪部分還流連不去」;蜜妮表妹已經過世,詹姆斯想知道如果她還在,「會對他的小說跟故事有什麼看法」,死亡沒有終結,帶來更多疑竇。該大書特書時,托賓的鏡頭並未調慢或放大,而是作家如常的一天。但在這一天,作家把現實人物寫進小說,編寫了另一套人生。

寫詹姆斯,托賓要辨明什麼?這像巨大的「倒帶工程」,人,回歸各自的軌道,而且踮著一隻腳,轉動生命黑暗的唱盤,唱著疑惑與摸索。至於另一隻腳呢?則轉著另一首歌,人世的暗與亮,刻寫在他們的作品中。托賓便提出,了解一個作家跟他自己的方法。

 
老眷村裡的小學堂和遊樂場-大家書房
一位大學老師來到老眷村,用一家不賺錢的小書店,串連起社區居民和青年學子的情感,就像在都會邊陲區點亮了一盞文化路燈。

那尼!蝙蝠吸血後又慷慨捐血?!
最新的研究報告指出,雌性吸血蝙蝠常「捐血」給朋友,以確保牠們存活。吸血蝙蝠的社群生活,比我們想像得更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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