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大國之間的縱橫捭闔，忽然令全球油價大跌特跌，自去年初的一百美元上下，幾已腰斬，而且後勢仍然看跌。這一跌，固然幾家歡樂幾家愁，但對台灣民眾而言，卻是個大好機會，可以逼迫燃油發電的台電大降電價，一洗「油電雙漲」的怨氣。
正在立院審議的電價公式一旦定案，除了去年燃料成本降低每戶回饋的八百元之外，今年上半年電價還會步步走低；對所有用電者而言，都像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不過，電價牽涉的面向實在太廣，有一面得利，可能就有好幾面受損，而且損傷慘重；讓看似單純的電價，背著一個沉重無比的十字架，不論漲跌，都吉凶難卜。
電價上漲，首先就讓每個家戶的荷包縮水。值此薪資在各國之間相形見絀，而且實質薪資連續倒退好幾年，直降至十六年前的水準，再進一步漲電價，豈不是雪上加霜？尤其眾多中低收入者，家中積蓄幾已耗盡，多出來的電費，就會直接侵蝕賴以生存的基本開銷，誰能無動於衷？
但電價下跌，尤其今日台灣電價之低，已低於許多落後國家，排名全球倒數第二，豈不會造成能源的更大浪費？除了那些豪宅用電大戶會更不眨眼地大事濫用，用電量最大的工商用戶稍一盤算，就會想盡辦法用便宜的電力取代其他能源。多年來台灣電力密集度遠高於他國，罪魁禍首正是敬陪末座的電價。
偏低電價使電力濫用，除了造成台電二千多億的赤字外，還有重要的社會成本並未計算；諸如燃油、燃煤的空氣汙染，尤其大量排放溫室氣體，不僅殃及無辜，更可能招來國際社會的嚴厲制裁。
猶有進者，面對生態浩劫，各國莫不積極發展替代能源以降低碳排放。台灣在許多替代能源產品上睥睨全球，宛若巨人；但自己在這些產品的運用上，形同侏儒；其中關鍵，也正是極低的電價，如今還要一降再降，後果不堪設想。
既不能漲，也不能跌，電價豈不陷入一個進退兩難的死胡同？其實不然，稍用點心，自可兩全。
為了節約能源、善盡國際社會成員的責任，電價必須調高，而且一旦高到與全球平均水準看齊，則前述問題泰半可以改善。但對市井小民尤其中低收入家庭購買力的傷害，又該如何？
問題其實十分簡單。因漲價而多出的數千億乃至上兆的收益，只要不歸於台電，也不上繳國庫，而以與用電量脫勾的方式還之於民，則「楚人失弓、楚人得之」，全體人民並未絲毫吃虧；反倒是用電大戶付出更多、中低收入者電費相對增加較少，更顯得公平。
主政者態度若更積極，將此巨額收益之中的大部分，仿照此次每戶回饋八百元的做法，平均分給用電戶；則用電愈多者所分比例愈低，而一般中低收入者分到的回饋金，占其家用的比例即十分可觀；所得重分配效果比諸直接降電價，相去不可以道里計。
更進一步，若依前文建議，規定這一筆回饋金專用於購置國產為主的節能減碳用品，而且搭配部分自付款，則將台灣自替代能源產品生產大國，也變成替代能源使用巨人，不費吹灰之力。
電價該漲、該跌的兩難問題，似有如論語中孔子與弟子對告朔餼羊「爾愛其羊，我愛其禮」的爭持；其實一點都不難，反能創造巨大的外部紅利；所差的，只是用點心而已。
（作者為經濟評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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