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北市立美術館(簡稱北美館)一樓展場前方的開幕記者會上,有記者詢問,展間入口懸掛的匾額上「華人與寵物准予入內」有什麼特殊意涵?是否與近日越南反華暴動有關?藝術家是否把這句話當真?在連珠砲的尖銳提問後,梅丁衍舉起手來端正了他的眼鏡,以一種好整以暇的姿態和緩地說:「華人,我的定義是,這是個危險的字眼,但華人是什麼?其實我也沒搞清楚。」 一如梅丁衍大多數作品的後設性格,儘管記者的提問有明確對象,這簡短的回答卻滑移在對象的周遭,並狡獪地徘徊於問題的邊際。依照一般性的理解,大可透過血緣與文化傳統等約定俗成內容來框限出何謂華人,但藝術家卻給出了個形容詞「危險」,而且還是一種無法確定的危險—然而,無法確定的究竟是做為對象的華人?抑或是為這個詞決定其所指的舉措?如果是前者,倒是相當程度上回應了記者的提問,畢竟近年來席捲全球的中國資本帶來了不僅是經濟層面的威脅,也是對於這個再度甦醒的巨大民族國家的恐懼 如果是後者,則可能是指任何企圖規範化能指與所指間指涉關係的意志,依照某種語言學觀點,符號的意義關係都是任意的,約定俗成不過說明了它僅為建構論產物,而建構論即偶然,偶然可能是危險的,卻也可能意味著自由。 與日常物件並置的前期作品 其實這個簡短的回覆還可以延展出更多閱讀層次,這種容許多層次解讀的開放特徵,也恰恰是梅丁衍歷來創作的一大特色,但做為38年創作經歷的回顧展,「尋梅啟事:1976-2014回顧」並非未曾給出理解的輪廓,這個輪廓當然就是梅丁衍的生命歷程—當觀眾穿越入口大廳的新作《大隱隱於市》,在幾乎佔據整個北美館一樓的展場中,又區分出四個大小不一的展區,各展區分別指向藝術家的特定創作階段,參觀動線則隨著創作階段的先後而延展 一開始是空間較小的「美術啟蒙 1976-1983」,接著,則是他赴美留學階段的「紐約洗禮 1983-1987」與「身分認同:1987-1992」,在這三個較小的展間中,除了展示藝術家留學前後的作品,透過近來當代藝術常見的文件式展櫃,也羅列著或是藝術家曾使用過、或是日後收集的同時期生活物件。 值得一提的,相較於當代藝術通常冷冽又仰賴藝術知識的「作品」,這兩個較小的展區,連同美術館大廳的《大隱隱於市》,由於大量並置了這些具懷舊感的生活物件,因而具有非常高的可讀性。對應著梅丁衍那經常援用現成物的創作,這些物件卻不像為了提供某種在場證據的「文件」,而更多的是與作品間形成一套互為索引的閱讀路徑,即使撇除了專業觀眾的眼鏡,也能引發諸多觀看樂趣。雖然,這種並置物件的展呈可能弱化了作品位階,卻也凸顯出梅丁衍的「現代性」態度。但這裡的現代性並非全然指向「現代主義」的脈絡性風格,而更是一名藝術家主體如何看待物品的鮮活態度 另一方面,就如藝術家在個展自述中所言:「我思考著物品如何從簡單的消費圖騰中轉變為一種文化歷史的承載體。任何商品都有特定的符徵,品牌的意義並非單指它的原創性,還包括它的語意狀態」—由於這些物保留了若干語意狀態,倒不像那種由於失效的客體關係因而轉向戀物的情感投注。事實上,當我們在這兩個展區聆聽藝術家導覽,會產生他是一個對於這些物件充滿感情的文史工作者的印象,也正是在做為文史工作者的梅丁衍身上,讓這些物件歷經了某種自藝術感知轉向文史脈絡的語意移置。 全文未完,摘錄自《典藏•今藝術》六月號•261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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