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五年十一月十日,在亞比底比區的聖海倫娜村,和其他日子截然不同的這一天,即將寫入我的生命大事紀。從黎明就飄起濛濛細雨。空氣裡飄散著潮溼泥土味,和剛煮好咖啡的香氣混在一起,聞來沁人心脾。天剛破曉。和往常一樣,我夜裡盡可能不讓自己閒著好撐到天亮。夜裡,我被恐懼折磨;而我完全無計可施。 這天早晨是我五年來的第三次打包搬家。在不同寄養家庭之間流轉的我,總是試著想在某地扎根,找到可以安頓身心的座標,害怕失寵的我從來不敢表露不滿。 才七歲出頭的我已經是游俠騎士,在顛沛流離裡奮戰求生。我抬頭挺胸假裝堅強。我的自尊心已經強到不允許自己表現出懦弱一面。得獨自一人開疆闢土、活下去的我,試著不去多想未來會面臨的事。反正,我還不到能回答這些疑問的年紀。 我又要再次出發征服一個新家庭,這次是里瓦夫婦家。我極度不安,還是那些長久以來縈繞不去、日夜糾纏的相同憂慮。我的腦子亂哄哄、心頭紛亂、胃部糾結。不過,我早就習慣這樣的提前離開。 鞋跟磨損、千瘡百孔的破鞋讓我的雙腳發疼。疼痛像針扎一樣難受,我卻不知道怎麼擺脫它們。我穿著僅有的一套三件式西裝,即使這身外套、背心、長褲已經不合身,我試著趾高氣昂。一個大孩子穿到磨損又傳給我的這套粗呢西裝,袖子已經過短,穿起來太緊。儘管如此,我想展露昂然自信;我覺得自己已經是小大人了。過緊的領帶結緊勒住我的脖子。我幾個月以來已經長大不少。不過除了我自己以外,沒有人發現。我常常這樣不受人注意。 經過了兩年半的非人生活,總算可以離開蘇帕諾夫婦家的我,再度能夠懷抱希望,期待擁有更美好的生活。想到終於可以離開這個暴力天天上演的可怕地方,我著實鬆了一口氣。在他們家所見所聞、所經歷的一切,讓我的信念多少受到動搖,以致我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就要解脫。我長久以來都以為無法安然無恙從這樣水深火熱的環境脫身。 蘇帕諾夫婦幾年前自願離群索居,再也無須顧慮左鄰右舍的窺探和閒話。身處在荒僻鄉間完全與世隔絕的感覺,讓我每日的遭遇更顯得悲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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